长汀客家的分龙习俗

在我国除了二十四节气之外,还有一些如入梅出梅、三伏、夏九九、冬九九等杂节气,这是我国劳动人民在漫长的生产生活中积累总结出来的,有许多对指导当今的生产生活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分龙”便是其中之一。

龙王降雨之说在中国根深蒂固,民间将龙视为司雨之神。旧俗农历五月二十为“分龙日”,传说司雨的龙王于此日分赴各自管辖的区域降雨,故称这一日为分龙日。民间习惯以五月雨为分龙雨,在五月分龙日之后,其龙各有分野,雨往往隔时而异,民谚云:“夏雨隔牛背”,古诗中“东边日出西边雨”,也是指夏季分龙之后的流雨。

在我国分龙日的确定并不是全国统一的,而是因地域而异,大抵江浙一带以农历五月二十日为分龙日,广东等南方地区以夏至后第一个辰日为分龙日,长汀与广东相同。

长汀客家对分龙又有独特的见解,长汀客家人认为天上的龙有雌雄之分。每年分到长汀的龙都不是固定的,有的年景分的是雌龙(长汀俗称龙嬷),有的年景分的是雄龙(长汀俗称龙公)。如何确定所分的龙是雌还是雄呢?判定的方法是,夏至后第一个辰日如果是逢单日(如五月二十三日),分到的则是龙公;如果是双日(如五月二十四日),分到的则是龙嬷。长汀民间认为龙公雨水少,龙嬷雨水多。长汀民谚:“分到龙公,累死长工;分到龙嬷,累死晒谷嬷。”意思是分到龙公,雨水少,天旱,农夫们要挑水灌田,劳动强度大,很劳累。分到龙嬷,雨水多,晒谷的妇女们劳动强度也大了,雨一来要收起谷子,雨后又要将谷子晒出去,一天中晴雨变化无常,妇女们晾晒谷子的工作量很大。

由于对龙王的敬畏,所以长汀客家人在分龙日这天要保持一切水源的洁净,因为不能用脏水来迎接龙的到来。同时龙是吉祥、神圣的象征,所以在分龙日这天不得挑尿桶、洗衣服,更不能在河沟里涮马桶,不能将污秽之物倒入河中等。

由于对分龙日的特殊理解,所以在长汀客家便衍生出了盛大的分龙醮会。

分龙醮会由朋组织,朋内产生大头公(也称福首),由轮值的大头公负责筹备当年的分龙醮会工作。轮值的大头公在分龙日前半个月或十天就要进行筹备了,首先要召集本村各朋或房族的长老,到大头公家中商量。大头公将这次的分龙醮会的各项费用作出预算,然后按全村户数均摊(也有按人口数均摊),各朋及房族的长老回去后在本朋或本房族中收取。轮值大头公召集的这个会,仅以烟茶相待,因而称为“会茶”,表明今年的分龙醮会正式筹备了。

会茶之后各项准备工作便有序的进行,首先大头公要确定分龙醮会的场所。一是选择宗族的祠堂,在长汀客家许多醮会都在祠堂举行,分龙醮会也一样。但也有的村庄由多姓组成没有合适的祠堂,便由大头公选择一户较为宽敞的厅堂作为打醮场所,以便设坛供神位。不论是祠堂还是厅堂在打醮之前都要彻底清扫,上至屋顶的蜘蛛网,下至地板桌椅都要清扫干净。特别是在祠堂或厅堂内不能放置装盛脏臭东西的器物,如尿桶、粪箕、粪斗、扫把等等。祠堂和厅堂的厨房内,一切锅碗瓢盆要用清水洗净,厨房内不得放置荤腥之物,水缸内的水也要倒掉,重新挑干净的井水。

分龙醮会由“打醮”和“朝山”两部分组成。打醮是请道士设坛、请神、念经,在村内举行。朝山则是前往木鱼山朝拜五谷神,现将打醮和朝山分述如下:

醮会在分龙日的前一天傍晚举行。晚上约七时许,起经开始,由道士将写有诸位神仙的纸牌置于厅堂中央,燃香烛,放喜炮,然后由道士请神。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恭请诸位神仙光临坛前,保佑大家平平安安,保佑全村无灾无难。请神结束后,道士便开始念经。道士念经结束后,鼓手班便开始演奏。所演奏的曲目大多是“步步高”、“得胜鼓”、“步步娇”、“粉红莲”等具有浓郁的喜庆气氛和长汀地方特色。在鼓手班唢呐、鼓乐的欢快乐曲声中,醮坛内烛光辉煌,香烟袅袅。全村的男女老幼,都前来烧香、叩拜。至晚上约十二点结束。

朝山在分龙日当天进行,长汀人称为“正日”。朝山即朝拜木鱼山五谷大神。木鱼山位于长汀县城东郊十里处,木鱼山并不雄伟、高险,也没有奇岩怪石,飞瀑流泉,从山脚到山顶不足米,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山头。整个山象卧在千亩田庄中的一个木鱼,因而得名。木鱼山虽然不高不险,却是长汀境内的十大名山之一,这是因为木鱼山地理位置独特,风景优美。它距城仅十里,人们来木鱼山十分方便。木鱼山上有多亩的松树,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长势十分茂盛。山下是千亩良田,农舍错落有致。由于占了这些优点,使小小的木鱼山成为远近闻名的名山。

木鱼山上的寺庙,俗称木鱼山庙,正殿称为“赤云殿”。木鱼山庙历史并不久,始建于清同治四年(),清同治八年()竣工。赤云殿是长汀县境内供奉有五谷神寺庙中唯一让五谷神坐正殿的寺庙,即正殿中的主神,在其他寺庙中五谷神是配神。而且木鱼山赤云殿的五谷神塑像最大,为全县之最。

在分龙日朝山队伍出发前,大头公清早起床后,洗手洗脸,到醮坛前行香跪拜。跪拜之后大头公擎起神旗走出醮坛,鼓手班随后,道士紧跟。一路吹吹打打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摆好供品,烧香烛,由道士念经祷告,道士念经毕,从大头公手上接过神旗,将神旗下方的红布飘带在清水连浸三下,这时旗的飘带完全湿透,有清洁干净之意。飘带浸过水后,道士将神旗交还给大头公,大头公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神旗,一路回到醮坛,将旗插在醮坛门口的空坪上,这种仪式叫“请旗”,请完旗之后,便准备朝山了。

出发前先在醮坛门口放三声响铳,神旗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随后是各色的彩旗,这种旗为三角旗,有红色、黄色等,由各户自行拿走;随后是锣鼓打击队;之后为道士和挑香火、供品的人员,再后为参加朝山的信众队伍;最后为十番乐队。

朝山队伍从不同地方向木鱼山前进。朝山队伍到达木鱼山下时,锣鼓及乐队开始演奏,乐声震耳,队伍缓缓上山。将要到达木鱼山庙门口时先鸣铳三响,长号吹响,锣鼓敲得更响了。这时庙内的住持迈出门来,从大头公手中接过神旗放置于正殿内神侧。这时锣鼓和乐队停止演奏,大家安静下来。大头公和各房族长辈在正殿神像前摆上供品,点燃起香烛,开始祭拜,由礼生执礼念祭文。祭文念完之后,庙里的住持拿出黄色榜文,榜文上写有某某地方合众人等求五谷真仙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字样,并将全村出钱人家的名字念一遍。这时,大头公则跪在神龛前,要等所有人的名字念完才能起来,这个过程叫“拜探”。“拜探”完后就可以下山了,住持将神旗交还给大头公送到庙门口并致礼,大头公接过神旗后给住持一个红包,叫“拜探钱”。这时,鼓乐重新奏起,铳和鞭炮响起,大头公高举神旗,率全部朝山人员下山返回村里。

由于千百年来的民间传说,龙能兴云降雨。在靠天吃饭的传统农耕社会,龙降雨水就是对百姓的恩赐,雨水滋养了五谷,使人类得以生息繁衍。长汀客家人无疑深受龙崇拜的影响,因而在分龙日来临之际,有那么多的禁忌,是对龙崇拜最集中的体现。

十分有趣的是,分龙醮会既然是对龙的崇拜而来,那么醮会中朝拜的神明应该是龙王或者其他龙的化身,而不应当是其他神明。但是,长汀分龙醮会朝拜的是在长汀客家信仰深具影响的五谷神。五谷神信仰是长汀民间信仰中最具影响的之一,供奉有五谷神的庙宇遍布长汀城乡。

为什么长汀客家的分龙醮会不是朝拜龙王而是朝拜五谷神?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原来长汀地处山区,在长汀境内没有龙王庙,当然也就没有龙王神了,相比之下五谷神却是最最真切保佑五谷丰登的神明,分龙降雨百姓们盼的是能带来丰年的好雨、瑞雨,只有五谷丰收才是人们最大的愿望,所以在分龙醮会中,人们就把愿望寄托于五谷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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