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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的村子，如今后生们都到外面的城市打工去了。一年到头，除了正月，人们习惯回家过年，增添人气。其余时节，多是冷冷清清。所以正月里，如何请庙里的菩萨出来与民同乐，为新年祈福，又让全村老少感到热闹开心，真成了村里前辈们的一件大事儿。

　　村里管事的族长可真有能耐。想出了既放电影又请戏班的好主意。年轻人喜欢快节奏，就在村里寻个大的院子，挂起银幕来播放枪战影片；老人家与女人们喜欢婉转悠扬的戏曲，就搭上竹台请人唱戏。

　　夜幕降临，男人们早早坐在庭院里，摆上几桌好酒好菜，就着家养的河田鸡与自酿的客家米酒，看一会儿电影，喝上两盅，再聊一会儿出门打工的事儿。都是一年没见面的亲友，没几日又各奔西东了。谁要是有个好去处，发了些小财，讲出个道道来，半村的年轻人就跟着去闯世界了。

　　年岁大的阿婆大嫂们忙碌了一年又一个正月，正好邀上老姐妹，端条板凳坐下，静下心来享受一场小时候最爱的越剧。那时节没有文化，也没能上学，唯一记得的几个故事、几句唱腔，都是从戏曲中来的。半轮月亮弯弯地挂在天上，悠扬的琴声和悦耳的唱腔弥漫在空中。台上，悲悲戚戚的剧情慢慢在推进；台下，女人们的眼神变得柔情似水。有人掏出手绢悄悄地擦眼泪；有人低低地发出同情的叹息；还有人摸出口袋里儿女孝顺的红包，颤颤悠悠地走到台前，扔给那被恶人赶出家门而沿途乞讨的可怜儿。一晚戏情下来，多年不曾对话的一对姑嫂重新捡起了搭讪的话题；一对犹犹豫豫的同村男女终于决定永结同心。青山下，竹棚前，依依呀呀的乐曲把人们带回年轻时代一段遥远的记忆里，带到深藏心底的一段美好憧憬中。

　　这时候最是孩子的天下。嘴里含着棒棒糖，过年的新棉袄里塞满了瓜果。一手燃着香，一手抓着鞭炮。跑一段路，甩一个炮出去，专往人多的地方扔。“砰”地一声，立刻传来一阵尖叫声与笑骂声。月光好亮，根本不用手电筒，喧闹一处后赶紧开溜，免得被大人认出来，又得挨竹条抽了。玩累了，挤到戏台前，在奶奶身边凑一会儿，磨到几块钱，又交给小卖铺换手枪了。月光下，几个大男孩身后跟了一群小屁孩四处乱窜，一路喊着“冲啊，杀啊”，溜到院子里去看露天电影。结果发现银幕里解放军叔叔的枪比自己手里的要大得多。于是小跑回小卖铺，把兜里的钱都掏光了，软磨硬磨地换回一把把冲锋枪，又喜笑颜开地在大人中间钻来钻去玩捉特务了。

　　夜有些深了，露天电影与越剧戏团都已结束。远望去，月光下的村庄透着几丝寒意、几分寂寥。偶尔听到几句抑扬顿挫的越剧唱腔，还夹着“哗哗”的流水声。那一定是辗转难眠的老人家，带着自家的大黄狗，在汀江河畔溜达，无意间哼出了几句戏文；隐约间，又传来一阵哄笑声，那是出门了一年半载，才返乡团聚的弟兄姐妹们聚在一块，把在城里遭遇的好玩的人、尴尬的事，都说出来逗逗乐子。高高低低的笑声一阵一阵的，伴着间隙的狗叫声，给正月的村庄平添了几许暖意。

　　王英，女，年生于福建长汀，福建师大中文系毕业。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闽西女作家联谊会副主席。当过教师、乡镇干部，现任长汀县方志办主任。　

　　作品以散文、诗歌为主。在全国、省市报刊发表作品百余篇。获中国散文学会“当代最佳散文创作奖”、第二届中国越剧艺术节全国征文大赛铜奖，当选为《福建日报》年3月新人。

文\王英图\李碧春

（长汀县广播电视台）

编辑：吴德荣谢和杉陈炳林邱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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